關於「天堂」的奇特小說之二
日期 2008-02-02 15:44:00 | 文章主題: 幕後拍攝之演出劇照
| 時空場景：2XXX年9月，夏末。
演出者：我。閱讀著一本關於「天堂」的奇特小說。
第四章
 黃博士的回答並沒有減少我的困惑，他看我ㄧ語不發的樣子，又接著解釋下去。
「其實你才剛來，一下交代你太多事情這樣也不好，這幾天你就到處走走看看，研究室裡的數據資料也稍微參考一下，而這些數據資料就是我們工作的範疇，分析天堂內的人力使用情形，我們希望讓住在天堂的每個人，都能為彼此貢獻所長，為天堂盡一份心力。」
「的確是要大家都盡一份心力才能夠維持天堂的運作。」我知道每個人都不是無緣無故就能夠入住天堂的。
「但是，有些人他們選擇了另一條路，在享受到大家一起貢獻所得的利益之後，開始怠惰，甚至是靠著其他人的施予才得以在此存活，就像是寄生蟲一樣！」黃博士提到寄生蟲一詞時，面色轉為猙獰。
「就是…住在天堂底層的那些人？」我話剛說完，黃博士給了我ㄧ個鼓勵的笑容。
「是的，但是當然不只有住在底層的人，許多在你我身旁的人，也開始失去了要為共同的樂園奮鬥的正面想法，這些人不像我們希望天堂能夠越來越進步，成為人類最終的依歸。他們想法負面，只想依靠他人苟且生存，而這些人成為寄生蟲的最大徵兆就是，工作產能不足。」黃博士邊說邊丟了份手邊的文件給我看。
這份文件是MR部門所有人員的績效評估與產能分析，稍微看了一下，果真有些人的工作產能有逐年下降的趨勢，甚至是低於平均值。
「而我們的工作，就是要讓天堂裡的一切效率達到最大化，寶貴的人力資源，當然也要做最有效率的運用，無法抱持著與天堂共存榮的自我放棄者，就不該存在於不屬於他的樂園。」
黃博士義憤填膺地講出這句話，然而這對我而言又是ㄧ個不小的衝擊。這句話的意思，就是沒有利用價值的人就要被逐出這裡嗎？彷彿讀到了我的心思，他又接續著說。
「但是這裡終究是天堂，不會因為你完全沒有用處就被逐出，如果可以的話我絕對會那麼做，可惜目前沒辦法，所以有完善的福利金制度去救濟這些人，只要他們不惹事，乖乖的生活著，那麼我們也不會對這些人有太多意見。」
「那我的實質工作內容呢？」
「還不明白嗎？就是找出不適合留在天堂的人選，後續的我們會處理。但你放心，不會要你那麼快就工作的，這一陣子就先適應這裡的生活，有HR部門的通行證，幾乎到哪裡都很方便。」黃博士準備開門離去，但在離去前又回頭跟我說了句：「X國的天堂生活圈人力資源產能比我們高多了，但我們人才並沒有比他們少啊，所以這就是HR074部門重要的地方。」
第五章
我並不想都一直處在狀況外，在黃博士離去之後，我去向助理要了一些天堂內部的人力產能的參考資料，然後想在這附近隨處走走。
空橋是這座天堂的生命脈絡，我漫無目的地經過一個又一個的天橋，還有一座座的電梯，經過我身旁的人們，並沒有看到有誰是帶著滿足的面容，除了孩子仍保持著一絲純淨的眼神。
不知不覺當中，我來到了第十五層樓，空橋口的附近就有一家商店，來到天堂已經第二天了，都還沒看看這裡的商店都在賣些什麼，於是我帶著好奇的心態走進商店。
進門就見到老闆娘親切的笑容，但令我詫異的是，除了生活日用品之外，店裡的壁架上都是滿滿的罐裝不知名物，我隨手拿起一罐來看，罐子上寫著：雞腿口味。只要吃一粒，不用吃到真的雞腿也能享用相同的味覺感受，還有相同的營養價值但絕不讓您增加脂肪！
我又拿起另一罐來看，這罐則是：玉米口味。只要吃一粒，香甜的玉米味讓您口齒留香，搭配其它蔬菜口味吃更美味！
在我旁邊有個整理貨物的年輕女員工，將新進的罐裝物排列整齊。
「小姐，不好意思，我想請問一下為什麼這裡賣這麼多食物口味的罐裝物？我原本還以為這些是維他命。」
女員工放下了手邊的工作，打量了我一眼。
「你是新來這裡的吧。」
「是，我之前從沒進到天堂過。」
女員工冷笑了一下，「我們也從沒進到『天堂』啊。」
她這麼一句話，讓我愣住了，看到我這種窘態，她接續著說：「這些你所謂的罐裝物，就是我們的食物來源，我們哪有錢去吃真正的食物，除非是比較特別的日子，才會去餐廳吃，我跟你說，明天我男朋友打算帶我去四十樓的一家餐廳吃，雖然沒有很有名，但也要不少錢呢！想到可以吃到真正的飯和菜就覺得很興奮，我的朋友們都羨慕極了。」
她的面容在這一刻閃爍著光輝，彷彿又重拾了人生的希望那般，但我的思緒卻是越來越沉重，吃到真正的食物對這些人而言原來是件隆重並且充滿恩賜的大事。
「先生，那您需要什麼口味的呢？我可以幫您做搭配套餐。」
「喔…不用了…。」我一心只想逃離這讓我覺得自己罪孽深重的地方，食物對我而言是再普通、再平常不過的事了，然而在這個地方…。
我轉身要走，卻不小心撞倒了身旁的商品，我趕忙收拾現場，女員工也趕緊來幫忙整理。
「先生，您沒事吧？這裡我來整理就…。」她的話還沒說完，我抬頭看著她拾起我掉在地上的HR部門通行證，她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原來你是HR部門的人，我們這裡不歡迎你這種高貴的人進來！」她就像是我做錯了天大的事情那般地對我怒吼，店裡的幾個顧客都往這裡看，老闆娘也憂心忡忡地過來安撫這名年輕的女員工。
「先生，麻煩您不要跟她計較，年輕女孩比較不懂事，但我們都很守法的，工作也很認真，請您不要將這件事放在心上。」老闆娘緊張地摟著女員工，而女員工的眼淚奪眶而出。
「老闆娘…我好丟臉，我丟了大家的臉，竟然在這種人的面前高興地說明天要去餐廳吃飯，他一定在心裡嘲笑我們這種人…我好生氣…好丟臉…。」
店裡的幾個顧客也開始往這裡圍了過來，我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好快速離開現場。
我直接前往第六十樓的商店，想看看與十五樓的店到底有什麼不同。而那景象讓我久久無法忘懷。
就如同以前所聽過的生鮮超市那樣，顧客在冷凍區挑選新鮮的肉品，在蔬果區挑選新鮮的蔬菜或是水果，一切是如此的自然、平常，沒有任何的像維他命的罐裝粒狀食物出現在這裡的任何一個角落。
就在十五樓與六十樓之間，我看到了兩個世界…。
第六章
接下來的兩個星期我都待在房間裡，餓的話就叫外送，每次送來的都是美味且熱騰騰的食物，在吃了幾口後，總是會想起商店壁架上滿滿的、有各種口味的罐裝物，而無法安心地將食物嚥下…。
這兩個星期之中並沒有做什麼事，只是看看一些研究資料以及一些分析數據，但這些都無法讓我專注，我決定再去找黃博士好好談一下，畢竟有很多真相並不是光看研究資料及數據就能得知的。
這次一到了辦公室，便看到黃博士和一個西裝筆挺的男子討論事情，於是我先主動到上次面談的小會議室等待，過沒多久黃博士就進來了。
「兩個星期都沒你的消息，還好吧？」黃博士的聲音帶著真心的關切。
我搖搖頭，「我想我無法適應這個環境，就連這個環境，似乎也分成好幾個世界，我無法理解這樣的天堂。」
黃博士拍拍我的肩膀，然後在我的對面坐下。
「其實這個天堂和你所住的地方差別並不大，你以前所居住的地方我也曾經住過。」黃博士的口氣就像是在述說著年代久遠的故事般繼續說道。
「你以前成長的地方，在我年輕的時候，那裡稱之為綠色天堂，那是為了因應新的生活型態而建立的一個天堂，那時候人們是生活在現在已成為廢墟的大樓、社區之中，因為氣候變異的關係，外面的世界變得越來越不容易居住，而在當時就有人出資金並且召集各領域有才能的人，這些有先見之明想要建立天堂的人們花了幾年時間構築出綠色天堂，這樣的成果很令人滿意，不但節省能源，並且抱持著與大自然共存榮的理念，雖然少了很多當時人們習慣的享受與娛樂，生活方式也比較樸實，但那時的我們認為，那將會是人類未來居住生活的嶄新型態，那也是綠色天堂！」
「但是，但我們這些人入住一段時間之後，並沒有因此感到快樂或滿足，就拿馬斯洛的需求層次理論來說，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交需求、尊重需求以及自我實現需求，這些需求是要依序滿足才能夠到最終的自我實現需求，也才得到身為人的價值與尊嚴。在綠色天堂中，只能達到基本的生理以及安全需求，再怎麼樣我們終究不是無欲無求的天使，我們會想要滿足更高層級的需求，於是著手進行現在這個天堂的建立計畫。」
「但是人類無法擺脫過去的習慣，總是背負著過去的歷史，那些有權有勢的人還是希望過著跟以前一樣的生活，政治、金融、娛樂是他們不可或缺的，在這層防護罩下的資源有限，有貢獻的人才有資格在此存活，擁有權勢的人在某方面來說的確貢獻許多，所以他們也得到許多。」
「所以三十樓以下的商店就只能吃像顆粒狀維他命那樣的東西作為食物嗎？而其他人就能享用新鮮的食物？」
「我說過，資源有限，就算這裡是天堂，但也還是弱肉強食的人類社會，沒能力的人最終會成為需要他人協助的弱勢者，我們所能為他們做的，就是盡量滿足他們的基本需求。」
「那您剛剛所說的綠色天堂後來的發展呢？」
「在我們全部人撤離那裡之後，過了幾年，便是你們這群人搬到了那裡定居，我相信你們居住在那裡的時候，才是真正的綠色天堂。」
我不知道自己當時的表情是怎樣的，因為我成長的地方，竟然是這裡的起源，而我，只是想來天堂看看，接觸這裡的人、事、物，但卻在這裡發現了自己的天真，以及人類的脆弱與無盡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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